寻古探今，《最美烟台》摄制组一行近日赶赴长岛，探寻长岛之美。不曾想，近千年之前，曾任古登州知府5日的大文豪苏轼苏东坡先生成了我们的“引路人”。昔年，苏东坡纵情山水之间，满怀豪情吟颂登州风物，“一不小心”，居然道出了一番特别的长岛“三美”。

 

　　苏东坡在登州逗留二十余日，留下诗文佳作二十余篇，仔细品读，有这么三篇恰如其分地为后人讲述着千古长岛之美———《鳆鱼行》吟赞长岛鲍鱼之美；《北海十二石记》写尽长岛奇石之趣；《海市诗》道出长岛海市之绝。

 

　　东坡三叹，长岛三美，许是东坡先生的无心插柳，许是古往今来的机缘巧合，“三美”居然恰恰又暗合长岛的“海陆空”，着实饶有趣味。

 

　　民间俗语有“东北有三宝，人参、貂皮与靰鞡草”。借用此句式，我们姑且这样说来：“长岛有三美，鲍鱼奇石海市美。”

 

美味鲍鱼

 

　　海中《鳆鱼行》，鲍鱼海味之美

 

　　“渐台人散长弓射，初啖鳆鱼人未识。西陵衰老繐帐空，肯向北河亲馈食。中间霸据关梁隔，一枚何啻千金直。百年南北鲑菜通，往往残馀饱臧

 

　　获。东随海舶号倭螺，异方珍宝来更多。磨沙瀹沈成大胾，剖蚌作脯分馀波。君不闻蓬莱阁下驼棋岛（砣矶岛），八月边风备胡獠……”

 

　　———苏轼《鳆鱼行》：苏东坡笔下的“鳆鱼”正是烟台人熟知的海味之冠———鲍鱼。鲍鱼古代称鳆鱼，是爬附在海藻丛生，岩礁海底的一种单壳类软体动物，有人把鲍鱼称为“海耳”，因是单壳，长岛当地又叫单耳壳。

 

　　今年74岁的刘文权先生多年来致力于长岛民俗研究，他说，产于长岛的鲍鱼，学名叫皱纹盘鲍，它适宜生存的环境是海水清澈、水深流急、含盐度高、海藻丰富的礁岩地带，大都盘踞在几米至几十米的礁岩砾石之上。

 

　　长岛文化研究会负责人吴忠波介绍，长岛鲍鱼主要产地是县城以北，也就是北纬38°线以外的海域———砣矶、钦岛和隍城岛等北部岛屿，而南部诸岛却不产鲍鱼，在长岛有“鲍鱼不过珍珠门”的说法（珍珠门即南部岛屿之北端）。 在各个朝代，沿海一带的官员就把鲍鱼作为贡品献给皇帝，并被列为御膳。清代之后，有了海八珍这一说，而鲍鱼被誉为海八珍之冠。鲍鱼浑身是宝，除味美外，其肉具去腐生肌作用，食之对手术后，收敛伤口，有显著效果，其壳即“石决明”，是名贵中药材，可治高血压和眼疾等。

 

　　对于《鳆鱼行》，吴忠波先生有过认真的研究。他说，这是苏东坡留下的登州诗文中最长的一首诗，诗中对鳆鱼的美味和历史掌故进行了描述，将产于登州海中长岛县砣矶岛的鳆鱼，进行了热情详细的吟赞。《鳆鱼行》全诗七言三十六句，诗中描述了几个方面的内容：首先是写王莽和曹操吃鲍鱼的故事，以此引出了二雄嗜食鲍鱼，勾起了自己想起前人贪吃疮痂，以取鲍鱼味的恶心之事。二是写由于远离大陆路途不便，交通阻隔，长岛砣矶产的鲍鱼十分昂贵，“一枚何啻千金直（值）”，也招来了外来人的贪捕和贩卖。三是写鲍鱼产地砣矶岛及采捕鲍鱼季节和惊险情景：“君不闻，蓬莱阁下驼棋岛，八月边风备胡獠。舶船跋浪鼋鼍震，长镵铲处崖谷倒。”可以看出采捕鲍鱼不仅有季节和御敌时间的限制，而且采捕手段极为复杂和困难。四是写长岛鲍鱼美味及其价值，包括加工、制作、收藏等各种方法，还写自己送鲍鱼于友人，表达深厚情谊。五是写鲍鱼养目明睛，以备老来好读书。诗中说，“分送羹材作眼明，却取细书防老读”。

 

　　刚刚结束五年黄州贬官生活的东坡先生，来登州便吃上如此海鲜佳品，自然欢欣不已。东坡笔下，长岛砣矶岛的鲍鱼已从一处地方特产，变成向登州上缴的物资，成为享誉朝廷、供食王侯的珍品。

 

　　在长岛生活了一辈子的刘文权说，长岛皱纹盘鲍由于常年生活在相对低温的海域，生长期比较长，海水的冲击力适当，海藻丰富，其活力和营养远远超过其他品种鲍鱼。如今，关于鲍鱼，有“红烧鲍鱼”、“扒鲍鱼”等名菜，不过，在长岛，在烟台，多以鲜蒸鲍鱼上桌，原汁原味，鲜美无比。只是，今人不知当年的东坡先生，又是怎样享受美味的呢？

 

陆上《北海十二石记》，奇礁异石之美

 

　　“登州下临大海。目力所及，沙门、砣矶、牵牛、大竹、小竹凡五岛，惟沙门最近，兀然焦枯，其余皆紫翠巉绝，出没涛中，真神仙所宅也。上生石芝、草木，皆奇玮,多不识名者。又多美石，五彩斑斓或作金色……”

 

　　———苏轼《北海十二石记》：长岛不缺石头，漫步长岛海滩，奇礁异石，随处可见，仔细端详去，正应了那句话，原来“精美的石头会唱歌”。在长岛，几乎每座岛屿都产美石，尤其是那些经亿万年海水磨砺而成的球石，大过拳头，小似珍珠，晶莹剔透，珠园玉润，十分惹人喜爱，是大自然妙手奉上的一个个天然艺术品。

 

　　兼任长岛赏石协会会长的吴忠波说，《北海十二石记》是苏东坡的记石散文名作，也是关于北海长岛石的扛鼎之作。据考证，该记作于1093年，也就是苏东坡离开登州8年之后，回朝任礼部尚书又赴定州任上所作；离文中提及的好友吴子野游登州也有24年之久。这篇“石头记”，不仅全方位、多角度、细微化地记录了北海之石，而且也为中华赏石界留下了千古之名篇。短短的篇幅中，记叙了北海石产地、取石、评石等相关信息。

 

　　东坡先生借景借石抒情写意，自不必说，但有关长岛美石的历史跃然纸上。“宋时，崇尚奇石之风极盛，根据苏轼描述，登州有‘凡五岛’的产石区，喜爱赏玩奇石的文人雅士和达官贵人大有人在，退居于登州的解贰卿就是其中的藏石家，他从诸岛取石，置于居所赏玩。这也是我们今天所知，登州有文记载的北海长岛石的藏石大家。”吴忠波说。

 

　　长岛赏石古已有之，近年来更盛，在长岛，有许多奇石馆，收藏奇石的人更是大有人在，小小的一块块石头，被赋予着鲜活的生命，展现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精妙绝伦。

 

　　刘文权在自家里办了一个家庭石馆，经常接待四方各地前来参观交流的石友，他给几乎每块石头都“命名”，感悟独特的球石文化。

 

　　在他看来，长岛美石的最大特点是“一切都能看到海浪的痕迹”。由于独特的地理地质风貌，长岛“海石地貌，异常发育”，大约八亿年前，强烈的地壳运动、长期的海流和波浪的侵蚀，造就如今长岛的地貌，几乎每个岛屿上都有海石洞、海石崖、海石礁、海石画以及形形色色的球石等。质地坚硬、花色优美的球石，则让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个动人的鼓师，写在石头上，沉淀在历史上。

 

　　奇石多样，赏石也是各有千秋。吴忠波认为，苏东坡先生颠覆了历史上任何的赏石标准，从海岛整体的角度，把握岛礁、崖壁、景石和球石等各类奇石，为人们提供了全景性、多方位、实用性的赏石标准。“相对于就石论石，他崖石并重，赏玩相宜；相对于以型论标，他将石分类，一石一标；相对于传统赏石标准，他形神相通，意在石外。”

 

　　苏东坡先赏“岛礁”，他以“兀然焦枯”为标准，使平而直立的岛，干而枯焦的礁，映入人们的眼帘，成为进岛赏石的第一视觉之美。他赏崖壁，提出“紫翠巉绝”的标准，让人从色调、险势，来领略崖壁的独特风景，气势宏伟、大气磅礴。他赏“景石”，提出“秀色粲然”，他赏“球石”，提出 “五彩斑斓”，吴忠波说，“南北长山的球石，分布于各岛的天然海石画，还有砣矶的金星雪浪石，从色彩的角度，都在‘五彩斑斓，或作金色’的范畴之内……”

 

　　北长山岛的月芽湾，球石遍布海滩，1979年，老帅叶剑英曾在游览月芽湾后赋诗一首：“内长山岛月芽湾，勤事渔农并石田，昂价石球生异彩，妇孺岂惜指头艰”。长岛球石，让沙场点兵铁骨铮铮的老帅也为之心动。

 

　　而只要有心，随便拿起一枚石头，置之室中，把玩观赏，便是趣味无穷。

 

空降《海市诗》，海市天象之美

 

　　予闻登州海市旧矣。父老云：“常见于春夏，今岁晚不复出矣。”予到官五日而去，以不见为恨，祷于海神广德王之庙，明日见焉，乃作此诗。

 

　　东方云海空复空，群仙出没空明中。荡摇浮世生万象，岂有贝阙藏珠宫？心知所见皆幻影，敢以耳目烦神工。岁寒水冷天地闭，为我起蛰鞭鱼龙。重楼翠阜出霜晓，异事惊倒百岁翁……

 

　　———苏轼《海市诗并序》：近年来，关于海市蜃楼的争论从来不曾停歇。而近千年之前，苏轼留下的《海市诗》更是成了后人争论的焦点。苏轼到底有没有看到过海市？今人终究复原古人的所见，不过，几乎都有这样一个共识，那就是———长岛在身处登州的苏东坡先生的视野之内，他在诗中所述的“海市”，正是看起来虚无缥缈的长山列岛“领衔主演”，至于是真的奇妙的“海市”，还是平常可见的“海滋”，不得而知。

 

　　刘文权说，长岛所处地理位置特殊，因此成为海市多发区，长岛一带海平面上的各种因素使其成为最好的“大屏幕”。不过，在他看来，苏轼在登州之时，岁寒水暖，并没有看到“海市”，《海市诗并序》只是他的想象抒情诗。而之所以有这样的“误解”，是因为他在有意无意间混淆了“海市”与“海滋”。

 

　　“海市是纯虚幻的，它的母体是远方的、目力不及处的景物，被反射到空中，遇到密度大的空气层被折射或全反射到海面上；而海滋则是虚中有实，实中有虚，它的母体是当地、目力所及处的海上实体，在特殊气象条件下发生的变形、走样。海市也许很多年不会出现一次，而海滋却是一年可能出现十几次……”刘文权提出这样的观点，在他看来，说苏轼没有看到“海市”，并不影响对于神奇长岛的好奇和关注，毕竟无论是海市，还是比较常见的海滋以及更常见的平流雾，都会让人对这片神奇的岛屿产生一种如坠仙境的感觉，长岛的天象之美令人叫绝。

 

　　吴忠波也认同苏轼未见海市的说法，不过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观点，他说，苏轼见海市的愿望和心情迫切，登顶蓬莱阁，在朝阳升起之时，见到了霜晓中的长山列岛，这个景致，既有人们想象或描写中虚无飘渺的海市蜃楼之景，又是现实中的星罗棋布的长山列岛，所以说，既不是他的主观臆想，也不是无病呻吟，他是实实在在看到了“重楼翠阜出霜晓”的美妙景象。近千年前的苏东坡，恰恰为后人发现了长岛之美，在神奇的天象“配合”下，长山列岛的每一个岛屿都是“演员”。

 

　　有人说，海市原本就是“目击加想象、朦朦胧胧”的神奇，而古人所言“海上有仙山”也正是如此。所谓“仙山”，与现实对接，就是眼前虚幻又真实的长岛了。如同杨朔先生在《海市》散文中所说，“这真实的海市并非别处，就是长山列岛” 。